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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道这里,连赵毅成都不禁露出几分鄙视。
“铁岭是二十五日辰时陷落,李如桢的人马到二十五日申时才到新兴铺,说是要等坐虎皮驿的贺世贤来汇集,等贺世贤领兵抵达,李如桢却在铁岭城外距十五里处扎营,没有攻击努尔哈赤。等蒙古兵败后,李如祯率领军卒才割取首级一百七十多个后,便即退兵。随后几日,铁岭一带的大小堡寨,先后陷落。”
李成梁的一世英名,到这一代算是结束了,只是这割首级的惯例,却仍然长盛不衰。
冯伯灵从未听过如此详细的哨探回报,但这听到的任何一句,他都能确认是真实的。从萨尔浒一战到开原、铁岭先后陷落,冯伯灵算是对自己服役的明军,彻底失望。
苏翎紧盯着冯伯灵,问道:“冯大哥,若是由你率领李如桢的人马,救铁岭的机会,会有几成”
冯伯灵低下头想了想,慢慢说道:“没有把握。”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。萨尔浒明军优势兵力,尚且一败至此,这剩余下来的人马,还能拼得几时估计那李如桢正是如此想的,这才犹豫不决、姗姗来迟。
苏翎让赵毅成拿出一张图,收拾一下桌上的酒菜,将图摊开。
冯伯灵一看,觉得眼熟,再仔细一看上面的标注,是沿边各堡寨隘口的名字,这才明白,这是一张标绘详尽的
辽东驻防图。虽说这图的画法冯伯灵第一次见到,但显然要比辽东都司的详尽,且清晰明了。
苏翎伸手指着图上标注的堡寨,说道:“冯大哥请看,这里铁岭、开原、抚顺,这是镇江堡。这是宽甸”说道宽甸时,苏翎略停一下,随即指向别的堡寨。
“辽东都司由东向西,抚顺、清河、瑷阳、孤山、碱场、一堵墙、洒马吉、散羊峪、马根丹、东州、会安、白家冲、三岔儿、抚安、柴河、松山、靖安、威远、镇北等数十个堡寨,有的已经落入努尔哈赤之手,剩下的也是迟早的事,如今辽东都司这铁岭一败,大概还能剩下”
“七万多吧。”冯伯灵要比苏翎知道的更确切一些。
苏翎点点头,继续说下去。
“这七万多人马,都大部都在广宁一线,辽河以西最多,剩下的便是在辽阳、沈阳。这辽东以东,怕是冯大哥所部算是最多的一支了。”
冯伯灵暗自点头,这点说的没错。这辽河以东,若是算卫所的编制,那旗军还有数万,但那都是屯田的,顶多能上个墩架堡台瞭望烽燧只用,说战,那是没有的。
“冯大哥你看,”苏翎用手指沿着边墙一线划下来,“这边墙,还在么”
从图上看,辽东都司花费巨额人力、银两修筑的边墙防御,在铁岭陷落后,便不复存在。这中部的抚顺、清河,西北的开原、铁岭,东部的宽甸五堡,哪一处都不在辽东都司的控制之下。
苏翎再次询问冯伯灵,“冯大哥,若你是努尔哈赤,下面将要杀向哪里”
努尔哈赤的是否会再次袭击辽东,是不容置疑的。冯伯灵仔细看着地图,沉默不语,心里暗自琢磨着。苏翎也不催促,与赵毅成交换了一下眼色,便静静地等着冯伯灵开口。
这地图上标注的十分明显,边墙沿线的拦阻作用消失之后,努尔哈赤面对的是没有遮掩的辽东。沈阳、辽阳城墙坚固,又驻守着重兵,城内火炮众多,努尔哈赤要打不会再如先前那么轻松,何况连败之下,败兵大都涌入沈阳、辽阳,这光人数,便不可轻视。努尔哈赤兵马纵横几十年,不会算不清这笔帐。西北面,只剩下叶赫部,这是唯一努尔哈赤没有收复的女真一部,并且叶赫一向与大明走得很近,上次大军出征,叶赫不还出兵一万多人么这早已成为努尔哈赤恨极的目标。再加上开原、铁岭丢失,这叶赫更是孤悬绝地,连个声援的人都没有。打叶赫轻松许多。再往东,便是宽甸这里了。
想到这里,冯伯灵不禁抬头看了看苏翎,又看了看赵毅成,然后再次将头埋在地图上,细心琢磨。
又隔了良久,冯伯灵才开口说道:“若打,西北叶赫,东面宽甸。”
有了这个答案,似乎下面的话便就顺理成章了。
“冯大哥再想想,若是我们不在这里,这宽甸是否能守得住”苏翎问。
这几乎算是废话,没有苏翎这部人马,宽甸根本便无需努尔哈赤派出八旗大部,甚至只需一旗人马,便可横扫宽甸五堡,说不定将镇江堡都囊括在内,也没有什么难度。努尔哈赤暂时未将此处作为主要目标,完全是因为这里没什么好处。这土地占领了,至少要有半年的功夫才能得到收成,而这半年,辽东不会聚集人马再打回来是故这抚顺、开原,努尔哈赤都是抢个精光之后,全军而退,这些土地暂时对其没有用处。其实这样看来,打叶赫比打宽甸的可能性更打一些。但此时这个问题,牵扯到的,倒不全是努尔哈赤,而是苏翎。
若是如此,这个回答,便不那么简单了。冯伯灵再次陷入心里的一番琢磨之中。这苏翎占据宽甸五堡,显然是反叛,与努尔哈赤没有区别。但苏翎与努尔哈赤又不是一路,这凭空生出的一部人马,生生在辽东宽甸与努尔哈赤的赫图阿拉之间撑起一片天来。只是这宽甸一带,被努尔哈赤占了,与被苏翎占了,又有何区别但这并不能成为苏翎占据宽甸的理由,至少在辽东看来,这个理由是蛮横无理的,不,是叛逆。
苏翎这回没有给冯伯灵更多的时间,他伸手将地图展了展,指着一处地方说:“冯大哥,我们以往是在这里,不过就是谋个存身之所罢了,再无其它想法。但努尔哈赤却不给我们这个机会,这一战,我们胜了。你大概也听说过努尔哈赤两旗战败的消息吧,那一仗若是我们败了,不仅是我们十几个兄弟,连这山中与我们一样只求吃饱的百姓,都不会有今天。”
冯伯灵点点头,这个说法是能够接受的。
“你也看到了,从抚顺开始,努尔哈赤一天天地扩充兵马,积累粮草,我们不跟着,能抵挡得住八旗的铁蹄么”苏翎面色渐渐低沉,变得冯伯灵从未见过的模样。
“我,还有那些弟兄们,只想活下去,还有那山中的百姓,都是一样。反不反我们不管,我们早已不是大明朝的人。谁若想让我们伸着脖子被人砍去头颅,那是休想。让我们下跪给别人做奴仆,那更是做梦。我们千山堡,没有奴仆,更没有跪着的人。”
苏翎昂起头,从话里透出一股豪气,连冯伯灵听了,也自认没有这般气势,更别说,说出这种话来。那赵毅成却被这番话说得呼吸急促,看样子,便要忍不住站起来。这正是当初苏翎曾说过的,这世上再也没有能让这般汉子们去做卑躬屈膝、忍辱偷生的事。
“所有威胁我们的人,都将被砍下头颅。”苏翎最后一句,已完全不是冯伯灵曾认识的,那个来自南方、沉默寡言而做事勤恳的小兵了。
稍过一会儿,苏翎平息了胸中奔腾的血性,长长呼出一口气,这才缓缓对冯伯灵说道:
“冯大哥,这努尔哈赤的野心,你也看到了,这下一步,便是叶赫与我们。”
稍稍一顿,苏翎接着又说:“我跟兄弟们说过,我们将顶天立地地做人,做个汉子。那努尔哈赤不是没有来拉拢过,但我们不会去想这个。我们与努尔哈赤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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