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夫君是块云片糕 完结+番外》TXT全集下载_8(1 / 2)
薛南羽目不斜视:“衣裳。”
这是什么情况?子扬竟公然叫他脱衣?这样光天化日之下,不太好意思吧?
虽然数次遐想过和子扬亲昵的情景,但乍一听到这要求,陆镜还是有些扭捏。他磨蹭了好一会,才可怜巴巴地道。
“全脱么?”
薛南羽扶额:“……”
你不要再跟着采墨看什么鬼话本啦!!!
他知道自己的仆从。采墨自从陆镜留在侯府后乐得跟什么似的,天天抱一堆珍藏已久的话本子和陆镜去看。那些东西薛南羽过去也不小心翻开过,都是些什么《大干风流榜》、《卧榻英雄传》,甚至还有《美人十八约》、《蝴蝶僧夜会小寡妇》一类,那些字他只看一眼都觉双目要瞎,偏偏据其他派去“看守”陆镜的人说,陆镜跟着采墨还看得挺带劲……
真是恬不知耻!
“我是要看一看你的伤口,你满脑子想的什么?”
薛南羽几乎是咬牙切齿,一张脸板得很臭。陆镜吁一口气,待要解衣时又迟疑了。
“血色脏污,还是不要看了吧。”
子扬好洁,以往在上霄峰,出诊回来恨不得洗手千百次。到水镜后他不会再给人问诊,关于药宗记忆的存留仅为调研点香料药物什么的,又何必让他再干检视伤口的脏活儿?
“……”薛南羽自然听出他话中的话:“不妨的。”
陆镜只得袒开了肩膀,听得身后窸窸窣窣,薛南羽端过一只箱子站在他的身后。他点起他的博山炉,药箱咯一下打开了。一缕冰凉的液体渗入伤口后,陆镜感到一双手落在自己肩膀上,随即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探进了伤口中去。
子扬在给他疗伤,他虽因药物和熏香的作用不觉疼痛,仍可感知薛南羽的动作。子扬的动作很轻很柔,仿佛生怕弄疼他似的。陆镜心中一暖,忽然想起以前在上霄峰,自己有时跑出去修炼,带得一身伤回来后,子扬也是这么为自己察看伤口的,这也是子扬难得的对他流露出关切的时刻。为了这个,少年的他常会故意多挨上几道口子,或是各种撒娇撒痴、哄子扬多陪他一会儿,没想到这么快,就已阔别这场景两年了。
更没想到,在虚妄的水镜中,竟能让他与子扬重逢。
陆镜心中恍然,不由从肩上碰一碰子扬的手。薛南羽的声音在身后淡淡的。
“我现在可拿刀子。”
“……”
唉,薛师兄就是薛师兄,依旧那么冰冷无趣。陆镜一笑,将手放了下来。他的心绪缱绻,在麻药和香甜的炉香味道中眼皮便有些黏涩。他迷迷糊糊像是打了个盹儿,再睁眼时听薛南羽说道。
“好了。”
“这么快?”
陆镜揉揉眼睛,只觉还想要睡。薛南羽一声轻叹:“不算多快,我的手已生了。”
他已两年未碰针石,今日也是因陆镜诉苦着伤口疼痛才又再动,似乎在梦里时,自己也曾给他照看过伤口的。梦里那个子安更为年少更为调皮,那个无礼放浪的样子,好像也和眼前这个陆镜依稀一样的。
奇怪。自那晚上这人闯进来说了一通胡话后,梦里的事感觉又清晰许多。
薛南羽只觉心口微微发痛,抿抿唇坐了下来:“看,这就是从你伤口里取出的东西。”
他递来一只银盘,陆镜看了又看,什么也没有发现。薛南羽往盘中倒一些酒,一个透明的物件慢慢凝聚成形。
这东西很尖,弯弯如一枚小针。陆镜仔细看了几眼只觉眼熟,再想了想不由啊的一声。
“这个不就是……”
青萤草。青萤草叶上的绒刺,平常都是副柔软无害模样,没想到那一夜不但化为绳索,还把一枚尖刺悄无声息地埋在他身体里。
薛南羽点了点头:“就是那夜伤你那东西的模样。那一夜你神智不安、语言昏聩,仿佛中了什么毒,我却不能辨出你所中毒物的种类。今日备齐了聚形返原之物,方才将那毒的样子显出——你是在哪里被伤?是何人暗算的你?”
他知道陆镜的本事,刚刚又趁他迷睡仔细试他的内息,发现他果然是一名练气的修士。平常人与一名精于剑术的修士正面相格,要想取得胜利是太难了。
陆镜微微苦笑:“不是人,是被一些杂草。我也是到那时才知原来草也是会吃人的。”
他将寒潭中的遭遇细细对薛南羽说了一遍,只隐去自己最后御剑逃出生天和追寻白鹤居士的原因。听他说完薛南羽皱了皱眉。
“那片水域人称活死人地,侯府年年下令民众禁入。你既也曾一同采香,对这个怎不知情?”
陆镜摊手:“夜间巡视,见着一条好大修蛇,想要探它巢穴好召兄弟们一道采香,哪想到竟不知不觉跟着它进去了。”
接着又天真懵懂的眨眨眼睛。
“那片水域为何会成禁地,是因为过往也曾有人这样子着过道么?”
这也是他一定要留在侯府的部分原因。十二年前的老侯爷亲率水军到寒潭去检视白鹤居士的遗骸,之后又把那片水域划为禁地,侯府对白鹤居士必然也知道些什么的。他自受伤后就无法与上霄峰联络,估摸着必和那些诡异的青萤草有关,这才要留在侯府打探消息,想着既近水楼台,说不定能探探子扬的话。可薛南羽岂不知道陆镜所谓的追修蛇和驾船逃走只是幌子,微微冷笑。
“有没有人还着过道我不知道。但那些着过道的人,并没有命还站在这里和我胡诌。我乏了,你回去吧。哼!”
他忽然生好大的气。陆镜转念一想,也醒过味道来。
“我并非有意要隐瞒公子呀。”
他苦笑,到薛南羽身边,极认真的对他说。
“此事说来怪诞不经,我也不能妄下断语。贸然说出来,恐人心不安,也徒增你的烦恼。”
“是么?”薛南羽一哂,冷笑着又说:“你是这样看我:当有怪事出来,我就只会烦恼的?”
“不不,我自不会认为你是个只会烦恼的人。”
陆镜叹口气,他又说错话了。子扬的性子极傲,过去初入颖都,曾有帝都的公卿子弟看他长得文丽,又觉他不过一乡下诸侯,对他多有轻视调戏之意,子扬当下隐忍不发,之后都一一找回场子来,狠狠打了那群子弟的脸,另众人不敢小视,陆靖也是在那时注意到的他。这样一个子扬,最恨被人轻看,因此听陆镜说得自己好像面对怪事只会束手无策,自然是会生气了。
他在他身边俯下了身来,低声说道。
“我知你的手段,但亦有我的顾虑。倘一日时机成熟,你想知道些什么,我都会告诉你,好么?”
薛南羽没有回答,他长长的睫羽垂着,只静端详银盘里凝聚成形的那一枚小针,半晌才道:“果真?”
陆镜沉声答:“一定。”
薛南羽轻轻一笑:“即便我问的,是那些会把你吓跑的?”
他的目光促狭,陆镜的心翻一个个,声音顿时变得干巴巴的:“那也……无什么不可。”
“好吧,好吧。”薛南羽忽然笑起来,决定暂且放过这人:“我得好好看一看这东西,你莫扰我,先回去吧。”
他的神情轻松很多。陆镜松一口气,凝望了他两眼,欲言又止地出去。薛南羽静静地又看着银盘,起身,从箱子里取出一只琉璃瓶。
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使这只罐子,虽然在两年前又一次在流云侯府醒来后,他就把在上霄峰的物件又备齐了。陆镜的到来似是开启他被封印的记忆,他曾以为不过是梦魇的,竟可能是真的。既如此,他不介意再将这份探究进行得再深入一点,因此依着记忆将那毒物聚形返原。没想到,竟然成了。
所以他要再试一试梦境中上霄峰的那些本事。他将那枚小针连酒倒入琉璃瓶,加上塞子,再将琉璃瓶浸入水中。依记忆捏一个诀,薛南羽心中默念。
一缕灵气从他指尖散逸出来。
第23章
好了。
薛南羽在心中喝一个彩,那缕灵气愈发凝聚。终于噼啪一声轻响,一团小小的火焰冒了出来。他屏住气,将那团火光一送,琉璃瓶中的酒和针刺受热,没多久就咕噜噜开始沸腾。
气泡在瓶中翻滚,尖刺也慢慢融化。薛南羽取一片淬炼过的鹅翎,自瓶盖小孔承接蒸出来的酒气。他小心控制着火的大小温度,辨认着白翎上沾染的颜色,当最后琉璃瓶中的毒刺完全融尽,他也一下跌坐在椅子上,止不住的连连呛咳——那些在梦中轻车熟路的普通法术,如今对他来说也太过艰难,他曾经受过很重的伤,哪怕是最微小的灵力使用也能让他精疲力竭。
歇息一会,薛南羽又取出另一片鹅翎。他对比两片羽毛上毒物沁染的颜色变化,发现它们还真是一模一样的。
这就很有意思了。两片鹅翎上沾染的毒物同源,其中一片来自于陆镜的伤口,另一片来自于十二年前从寒潭底取出来的武器。
十二年前寒潭水啸,无忧湖与青琅河动荡不安。流云侯天明后领水军深入寒潭去看,发现所谓活死人地的水面裂开一个大洞,方圆数里内的潭水下沉三丈,一株乌黝黝的大树从水底探出来。
大树亭亭如盖,枝桠上藤蔓如虬。在那些藤蔓下面,是十八具羽衣凋零的白骨。流云侯嘱咐人将那些骨骸的武器取上一两件来,仔细看了许久。接着他对湖水默默祈告,不多时潭水平复,那大树就又带着骨骸沉下去了。
流云城水军回拨,流云侯对从人吩咐。
——客星既来,必有灾变。吩咐司农多做储积,以备来春的荒年。
民间所谓白鹤居士,在侯府密档中有另一个名字“客星”。流云郡的星野有时会异常的星辰,在流云侯府的秘档中,有很多类似如下的记录:
客星见于南野,陨火杀稼,赤地千里。
客星见于北郊,赤色,光芒有角。是岁也,江水倒灌,郡民失所。
客星见于西穹,摇曳火尾,光灼灼三日不灭。是岁大饥,人相食。
……
这些不祥的星辰,一旦出现必伴有大劫,侯府史官忠实地记录下它们出现时的种种异相,也渐渐的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:
伴随客星一起出现的,还有“外面的人”。
所以这个“外面”,究竟是什么地方呢?
每次看到这些表述,薛南羽都会疑惑。可惜档案中对“外面”语焉不详,他只能模糊猜测那是诸如另一个时空的所在。所以他梦中的颖都和上霄峰,其实也在“外面”吗?
薛南羽常会这样想。而关于“外面”,他印象最深的却是父亲说过的话。
——吾儿若在“外面”,这一生怕是苦辛。
当时他还年幼。父亲揽他于怀,抚他的头顶,良久道。
——不若,吾儿就不去颖都了吧。
他不明所以,只咯咯笑,任父亲高高举着自己,胡茬粗硬的下巴在自己脸上蹭着。那时他尚不明白,在这个流云郡里,通往另一条路的命运轨道已被父亲悄悄地关闭了。他被父亲所引往的路上没有颖都,没有上霄峰,他会在流云郡现世静好,平淡安稳地过完流云郡长公子的一生。
父亲……
薛南羽揉着额,他的记忆又混乱了。他不明白哪一段人生才是真实的,是流云郡外喋血的那一段,还是流云城中安稳的这一段。但两段记忆相同的是,在这两次人生中他都已记不清父亲的脸了。流云侯随梁王进颖都伴驾多年,他能记起的唯有一个骑于马上的背影。
以及父亲离开流云郡前的反复告诫。
——客星务必格杀,如若不能,其所在务必隔绝远离。
所以父亲在十二年前把白鹤居士进入的那片水域划为禁地,而确实在这群客星出现后,以寒潭为中心,流云郡的灾变就出现了。那之后,流云侯府暗暗查访那逃掉的两人,却一直不见痕迹。薛南羽靠星冕推演辨认客星踪迹,有几次差一些儿就捉住了,却总被他们跑掉。
直到这一次,流云郡东南又有客星来犯,却是陆镜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所以这个陆镜,真是会召来灾劫的“客星”么?
如果他是,同为“外面人”的另两个客星为什么要杀他?
陆镜与自己梦中的子安,是否为同一人?
而如果是……那为什么,为什么子安要杀了自己呢!?
薛南羽只觉心口再一次突突的痛起来。那是他在梦中被子安刺入的伤口。那柄匕首的锋利,他至今还清晰无比的记得。疼痛让他无法再思考,勉强收起琉璃瓶,哒一下把两枚鹅翎重又锁上。而在流云郡某一个阴暗的小屋里,有两个人正悄声交谈。
“那年轻人进了侯府。”
说话人身材矮小,穿一件脏兮兮的灰袍子,满面烟火脏污,正呼哧呼哧拉着风箱。而在正对面,有另一身材高大者正叮叮打铁,汗水顺着他裸、露的肩背淌下来,他的肌骨结实,右手只有三个半手指。
“哼,活人与生魂来自同一个地方,自然会互相吸引。”
三个半手指不影响大锤的操持,通红的炭火中,一副铁甲已渐具雏形。拉风箱者很是忧愁。
“上霄峰的弟子,向来是不轻易涉足水镜的,为何会一前一后地在两年内进来?若他二人联手,你我如何是好……”
打铁者只阴沉地答:“现在会发愁,当时为何不索性就绞死了他?真是妇人之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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